迷途貓的巷齋

陰沉的天飄著細綿的雨，行人在老街的石磚路上零星的撐著傘，騎樓的商家開的也零散，道路旁的露天攤販因這場雨收的收、還沒擺攤也瞧著天也選擇駕著貨卡離開了，他見此狀就嘀咕的說：「吶！爸……你看賣烤鵪鶉蛋和棉花糖的都撤攤了，我們是不是也該收一收了。」

「還早。」爸爸短而有力的語氣，讓他不敢再說二話，縮在雨棚下座位上，側身感受著雨水漸大的濕冷感，拿著手機開始他的傳說對決，心想反正這種天氣，照往例能來個五組客人就該偷笑了。

爸爸則在雨棚下備妥滷豆干、鴨舌、大腸、小腸、粉腸、滷蛋、肝連、嘴邊肉……等等的黑白切，放進小小的透明櫥櫃裡，櫥櫃立在不鏽鋼餐車上，湯槽裡是肉羹湯和高湯，一旁備著黃麵和油飯，精神抖擻地站著等客人上門。

說來他也覺得神奇，通常在這條沒落的老街只有假日人潮才多，在平日的雨天裡連在騎樓下有個店面賣歐咪呀給（伴手禮）的大嬸都常選擇提早結束營業，就爸爸特立獨行？話好像也不能這麼說……

「有客人來了，你還在那邊玩手機啊！」他嚇得差點掉了手機，慌忙地從位子上站起，按照指示端著滷豆干、油豆腐和粉腸在加三碗肉羹麵和一碗油飯給一桌的客人，原本想今天很涼沒想到一組客人就這麼捧場啊。

「把兩碗肉羹麵送到五桌。」

「黑白切是六桌的，三碗油飯是三桌的。」

「一桌豆干和滷蛋一碗羹麵。」

客人就像磁鐵一樣，一組吸引一組，在這場綿綿大雨帶來不錯的收入，意外的繁忙，不知不覺地過了四個小時，攤上的客人也一個一個離開，爸爸在騎樓旁洗碗，他則安分的收拾桌上的髒亂，邊想再來的時段應該沒有……

——客人……還是來了呢……

他嘆了口氣，走到洗碗爸爸身旁，拍了肩示意要他朝攤販看過去。

男子臉色慘白，身形乾扁如枯木，軀體猶如投影一般的不真實，能輕易的看穿他身後的騎樓，在餐車前不走，爸爸走上前去說：「兄弟，好久沒來了，我們吃點簡單的吧。」看人緩慢的點頭，步伐闌珊的找了個位子坐下。

不用爸爸示意，他熟練地從貨卡拿出了一瓶高粱和兩個玻璃杯，爸爸則端上了豆干、嘴邊肉、鴨賞、滷蛋……等下酒菜，坐下來等酒並招呼這位「客人」。

話說從頭，爸爸在等的就是這位客人。小時候因為家裡因素，他得時常跟爸爸四處掙錢賣麵，有時挺羨慕同學們周末可以在家看卡通；他同一時間可能準備在幫爸爸卸貨、賣麵或者上貨。爸爸有四、五個擺攤的地方，每一天都在辛勤的在市集或夜市裡為這個家餬口飯吃。

但在梅雨月的中旬，不管天氣好壞，爸爸總會在這條老街擺上一個禮拜的時間，這段期間種有一個兩個「客人」來吃個下酒菜，爸爸照慣例會到個兩杯高粱，一杯是請「客人」喝，另一杯是在客人走時，對天地敬酒。

他不曉得爸爸有何原由該這麼做？但夜裡昏黃的背影總有個很長的故事，和看不見記憶成就這老街的景……

　　　　【完2020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