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碑佇立在群嶺中最雄偉的那巒峰,屹立不搖。

但熟悉的老歌已在您的嘴中模糊不清了。

 

呼嘯而過的不是槍林彈雨的砲彈聲響,而是在山林裡雲霧間我清晰可見的童年。我們在那一夜奇襲失敗後躲入那片林,遭遇一場夜長夢多的游擊戰,當時年不過二十,對於這場無法預測生死的未來,永遠不知道「老鬼」會從哪裡冒出來,我們屏息以待,蓄勢待發,想從頹勢中尋找僅剩不多的生機。

困獸的求生意志在林中迷走,直至夜裡的雨過在裊裊雲霧間乍現曙光,於後我們開啟了另一個遊戲。當「老鬼」們和我軍達成停戰協議,我們決定先穩固內政,我深感這是個吃餅的遊戲,有個人畫了一張名叫國家的餅,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至於大小不是你我說的算,也不是手裡的幾個人頭就能夠定奪的;是比誰得手髒,髒到其他人都不敢碰這張餅為止。

我一生當中有三個女人,卻沒有一個陪我走到最後。

在故鄉裡的,我不記得她的輪廓了,也許跟轟隆隆的轟炸機投擲的炸彈一般粉身碎骨了。我只記得紅色的髮帶在警笛聲裡向北飄盪,我則躲進西邊的防空洞裡,我卻不在白布裡拾起的笑靨,也不在人海裡覓得她的背影。

我以為最美好的年代,是那些貪生怕死的時光。

所以努力地想活到最後,也堅信著唯有如此才可以在每場戰役結束之後的假期與她見面,也許在許多人面前我是個懦夫,但能夠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事務的人就不配為懦夫了!因為只有活著才能守護啊!但就像當時的戰況一樣的急轉直下,感冒引起的肺炎讓她撐不過那個秋。

當一切事過境遷,人總是會變。

變的連你自己都識不清自己的相貌了。

我與同志努力的在這個吃餅的遊戲裡存活,一開始只想餬口飯吃,但後來想著這可是我半輩子的基業,為什麼我要如此拱手讓人,自己只能委屈做個小的,所以我在像隻鱷魚在河裡憋著氣,勢機而動,一口氣咬殺那些阻撓我的一切。卻始終沒想過那條說心心念念的那條大魚居然是我的枕邊人。

 

『您愛過她嗎?』你總問。

在那綿綿細雨裡的電話亭旁的四目相交,是一場謀權的大局。

或許你該問的是:「她愛過我嗎?」

 

我在日記裡記著——她,9月20日自縊。

 

而今一個老人、一把輪椅、一柱碑和少年看山頭,白雲蒼狗。

碑上的名是誰的功臣名就,早已隨著時間煙消雲潵。

在紅塵,不語已成最好的結語。

2018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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