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踏上最後一階,酒臭味便伴隨海風鹹澀的味道而來。

她並不是憑藉著靈敏的鼻子找到這個墓園。

倚著欄杆,在破曉時分的海景給人一種像是重獲新生的救贖感。墓碑齊整如一,在這山頭眺望又是否能讓生者相信他們已安心的離去,忘記這一生的煩憂呢?她想是吧?但卻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一如既往,那個糟老頭又來這邊喝到爛醉。情緒潰堤到只能歇斯底里的把眼淚哭光,哭累了,就睡了,在夢裡說著他的不是,道盡他荒謬好笑的過往,一字一句的懺悔和一心一意的乞求著,那再也無法得知的答案。

然而這對她來說,真的不那麼重要。她只慶幸今天是梅雨季裡難得的晴天,每次這個時候都要冒雨把這個糟老頭扛回住處,就覺得頭痛。不,硬要說也扛不動,用拖行的這個說法比較確切。畢竟身型嬌小的她根本無力把五、六十歲的老漢抬起來,也因此曾被警察誤認為是要棄屍的兇手……

 

這個糟老頭是她的養父,他可是在這村裡的活寶。也許是年輕時在外頭放蕩,經歷了許多事情,所以說話總有些江湖味;又有高知識份子的溫柔,總努力的運用他的知識幫助村民。也時常在宮廟旁的老榕樹下用詼諧語調說他的陳年往事給小孩子聽或者和老人下棋、喝老人茶。

可是在她有記憶裡來,每當梅雨季來臨時,養父總會消失個一、兩天。那幾日的生活起居都是有隔壁大媽或阿姨照料。直到大家找到養父為止,但後來村民們都是在墓園裡找到他。慢慢的大家也都習慣了這每一年一次的失蹤記。

村民在她懂事時,告訴她,糟老頭是當年唯一個考上高中的人,大家歡喜的替他籌錢讀書,後來交到了壞朋友,開始在外放蕩,混得不錯,聽說那時他還賺了不少錢,但被人陷害,關了一兩年後,又讓大家跌破眼鏡的考上了法律系,當了律師討回了自己與他在獄中友人的公道。

遺憾的是在那之前,獨立扶養他長大的媽媽在還沒諒解他之前就病逝了,而他朋友因冤獄遲遲無法平反,最後在獄中自縊。他循線找到了她和她的家人,但因為家裡經濟無力負擔,也不想要一個『坐過牢的骨灰』和一個『出生帶來厄運的小孩』就在幾次問候後,將她和父親的骨灰帶回故鄉下葬。

 

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那是從廚房裡飄馥而來的佳餚。

香到讓他不得不從「醉生夢死」的無奈中清醒,而頭痛萬分。

「糟老頭,你醒啦!」

「唉啊!你算第幾啊!敢跟恁爸講這種話!」

「不重要。糟老頭,給我少喝一點!」

「飼老鼠咬布袋啊!」

「不管你想怎麼看祂們,或想祂們怎麼看你,給我好好照顧自己,至少你對得起祂們,也能讓我多陪你一點……」所以別拿無法回答案問題,桎梏自己好嗎?

 

【完2016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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